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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川不退不避,褐色的眸散发猎猎杀气,甚至存着几分嘲弄,悍然得像一柄染血无数的刀。

于是锋芒毕露与冷冽戾色短短地交了一次锋。

旗鼓相当。

伊其恩是草原上老练的猎手,即便是面对穷凶极恶的狼群也不曾后退半步,但与陆云川短暂的对视中,他明白,这是个比草原上饥饿狼群更可怕的年轻人。

“你们梁人。”伊其恩语速很慢,晈字也生涩,“只会嘴上功夫。”

“你们夷人。”陆云川用悠缓的语调轻嗤慢讽,“不识礼数教养。”

陆云川刀快马快,嘴也利得很,伊其恩叫他拿话刺得脸色愈发难看,周围的赤奴亲卫也都面色不善。

“希望到了猎场上,你的箭跟你的嘴一样快,别被兔子遛着跑。”伊其恩冷笑,又骂了句北疆话:“血液肮脏的杂种。”

“多费点心思在你们娇贵的北疆马身上吧,我就不劳费心了。”陆云川策马背过去,且头也不回地说了句短促晦涩的北疆话。

伊其恩听见以后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那句北疆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猪狗不如的蠢货。

第六十章田猎

猎场近乎也被浓稠夜色吞没,林间空地之上,齐雁行孤身一人骑着马。田猎时北疆亲卫似有若无地在他身边放暗箭使绊子,将他驱赶至此,意图不言而喻。

寂静林中忽而传来响动,骑着马的伊其恩从林中出现,北疆亲卫随之将齐雁行围困在内。

高坐马背的伊其恩手持重刀,像一匹见了猎物的饿狼般笑着,用生涩地大梁话说:“我父亲说起过你,昱北的看门狗。”他用马鞭柄指了指身下的马,笑说,“你的兄长和侄儿,就是被这匹马拖死在戈壁的碎石滩上。”

他在挑衅,他要看这头邑京的疯犬痛苦哀嚎。

但他失望了。

齐雁行仍旧平静,他从腰间抽出佩刀,说:“小崽子,你爹那条老狗没与你讲过么,对阵用的是刀不是嘴。”

他并非不恨,而是无时无刻都恨着。

那些回忆从未被深埋,随着时日渐久而日渐清晰,他活在过去与今日,没有未来。回忆犹如刺骨的刃一般,齐雁行不肯放下,他要死死记着,刻骨抽筋似的记着,日复一日地折磨着自己。

伊其恩脸色渐渐绷紧了,他已经察觉到眼前这个敌人有多棘手,原本想戏耍的心思也淡了,他紧了紧握刀的手,忽然打了个手势。

北疆亲卫当即搭弓上箭,对准了中心的齐雁行。

“我劝你不要放箭。”

一道轻描淡写的戏谑声从后方传来,伊其恩头皮一炸,回过头去,瞳孔倏尔放大。林中不远处的黑暗中,正有一支锋利箭矢瞄准着他。

不过眨眼间,伊其恩生出了遍身的冷汗。

游谨也带着禁军从远处聚集而来,情势彻底逆转,禁军将北疆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云川的笑声融在风中,冷意森然:“谁给你的胆子,在大梁境内撒野?”

伊其恩不寒而栗,他定定瞧着陆云川在黑暗中的模糊轮廓,抬手挥了挥,北疆亲卫面面相觑,放下了箭。

于是那遥遥对着伊其恩的箭矢也被收起,陆云川驱马上前来,褐眸沉冷,蕴着嗤嘲说道:“我以为你会聪明点,晓得在旁人的地盘收敛,却是高估你了。”

那笑容让伊其恩汗毛倒竖,他沉声:“我是来访的客人。”

“那便好好领教齐氏的待客之道。”齐雁行嗤笑,手中的刀遥遥指向他,神色冰冷,一字一顿:“现在,下马吧,客人。”

这场田猎本也与明挽昭无关,他像个精致摆设一般被送入帐中,身边只留了白檀一个人伺候,掌灯后,叶梓安暂且充当太医,进帐来请脉。

明挽昭坐在小几前,也不抬眸,仅是伸出手去,说:“都回来了吧。”

叶梓安与他离得近,压低了声答:“没,齐总督陆指挥使没回来,还有那个赤奴王子。”

帐中安静了须臾,叶梓安才听见明挽昭像是心不在焉般嗯了一声。

这本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若是他们和和气气才真是怪事,陆云川也就午后揣两只野兔回来那么一次,烤好喂完了皇帝,便气势汹汹地骑着千里雪出去了。

明挽昭另一只隐在宽大袖袍内的手,轻轻摸了下刀鞘刻纹,他袖中藏着斩月。

叶梓安请过脉后暂且留下,他瞧出今日明挽昭有些不同,看着漫不经心,却有些阴沉沉的,如同疾风骤雨前沉闷安静的蔽日黑云。

他犹豫了下,问:“陛下,是......在等陆指挥使?”

“不是。”明挽昭否认,“不是等他。”

叶梓安从这话里听出了些别的意思,小皇帝不是在等陆云川,倒像是......要去找人似的,于是胆战心

惊。

明挽昭却不再说话,几乎不必深想,他猜得出陆云川必然不会同伊其恩相安无事。

他甚至也不觉得伊其恩会老老实实地什么都不做。

端看笑到最后的是谁了。

帐外忽而响起把守禁军的声音:“站住!”

来者笑说:“卑职隶属禁卫军,奉陆指挥使之命来送一物给陛下。”

音还未落,刀已出鞘,顷刻间划过门前禁军的喉前,一刀毙命,另一人当即欲拔刀高呼,岂料被那人一脚踢在腕上,将刀还入了鞘中,利刃随即刺穿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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