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淋化掉的奶油黏哒哒糊在指缝间,是他讲不出说不清的心乱如麻。
商场安全通道里是难得安静的地方。
从包里拿出手帕纸递给他,轻声:“别哭了。”
哭了一路,整个商城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到了,别人还以为她欺负他了。
“我,我努力。”抽抽搭搭擦着眼泪,他当然不想这样,怕吓到她,但泪腺突然不受控制,根本控制不住。
尽管这样,还记得进来之前的承诺,五分钟的重逢时间,对他来说每一秒都分外珍贵。
站在她面前,与她相视,开口:“小景,你现在还痛不痛?”
一路思来想去,数不尽的问题在脑海中浮现,可一张嘴,最想问的还是这句。
她跟着鼻子酸了一下,摇摇头。
“那个时候有没有受伤?”
想了一下,指了下头。
受伤肯定还是受伤了的,从海里捞上来侥幸捡回一条命,医生说她的五脏六腑受到冲击,不过更可怕的是,她精神出了问题。
哎呦,看她那样一指,他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呜咽先道歉:“对不起小景…对不起,我不该走的,我,我先背叛了你……”
“王业平。”她小声喊了他的名字,他还是在哭,所以又喊了声,“王业平呀。”
对面止住声。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她没失忆,也没失智,分得清是对是错,慢慢说,“我们的事在机场扯平了。”
因为她害他没了工作,连累了他的名声。
而他在这场无声的硝烟中先退缩,来了场不辞而别。
他说:“不是的。”
歪歪头,不明白地看着他。
再次遇见,他总要比之前更勇敢,那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可是小景,我喜欢你,这也能扯平吗?”
她怔住了。
那个人的眼神里没有开玩笑或者糊涂的意味。
很久很久,久到五分钟应该结束的时候。
咽下喉中酸涩,她把绵延的爱意与委屈艰难消化,含着如云烟浮过的过往记忆,点头:“能。”
那些说不清的话与心跳好像雀过湖溪,惊得波澜四起,也带走迷雾,再窥去才猛然发现,原来溪水一直如此清晰,只不过曾经无人肯低下头好好审判。
可那也是曾经了。
她把相同的话送给他:“王业平,过去的都过去了,别回头。”
回头就走不动了。
他舍不得她走,但也不想不遵守和她的约定,咬的舌头发痛,问:“我能抱你一下吗?”
赶紧解释:“我就是,就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我轻轻抱一下,绝对不干别的。”
扯出一个笑,主动上前,在他错愕复杂的眼神下伸开双臂抱住他。
抱一下,就真的扯平了。
清晰的触感,熟悉的味道,还有连续不断的心跳,都是她活着的证明。
抱一下,就真的扯不平了。
她把眼泪留到转身后才落下。
毕竟两个人对着流泪还是太惨了些,又不是生离死别,干什么搞面对面流泪那一套,总得有一个人表现的冷酷一点儿,才能把话说清楚。
但留在原地流泪的人学不会冷静的思考,也不想做一个很酷的人。
取消了回上京的行程。
知道她活着,还知道她在岁聿那里,他不能坐视不管。
景昭是擦干净眼泪才出来的,门外那辆显眼的深灰宾利安静的停靠在马路边。
打开车门坐进去,岁聿闭着眼坐在里面,腿上叩着平板。
一路无言,她也有自知之明的没有问冰淇淋的事。
因为那时候她看见冰淇淋化在他手上。
到了家门口,后排车落锁,金秘书和司机默不作声下车,她抿了抿唇,收回手等他开口。
“……你看见他了吗。”他还是先明知故问了一句,所以没等她回答,接着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顿了一下,搭在平板上的手慢慢紧握,刚刚屏幕里她那句“能”和最后的拥抱如同一根锋利的刀刃切开他本就恶劣的秉性,让他直视自己嫉妒的面容是有多么丑陋。
如果翻过来,景昭就会看见,那是一个屏幕被摔的粉碎的机子。
撩开眼眸,转头直直看向她,吞下灼心的刀子话,平静道:“我以为你要跟他走。”
景昭侧头对上他的眼神,摸不清他在想什么,指着自己:“你会放过我吗?”
他没说话就是最好的回答。
所以她不会和他走,不然王业平也不会好过。
这应该就是她的意思。
“景昭。”他眯着眼靠近她,想要好好隐藏的阴暗情绪此刻再也藏不下去,“你到底喜欢他哪里,告诉我好不好?”
蹙眉,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握上她的手腕,感受她血管里奔腾不止的血液。
“你要是喜欢他的脸,我可以整成他的样子,你要是喜欢他的身份,我可以开一百所一千所餐饮店,你要是喜欢他的声音,我也能做手术,还是他的性格,我可以学的,名字呢,明天我就去改户口,也叫业平好不好……”
“岁聿,你发什么疯?”对他不断地靠近很抗拒,尽量保持冷静和他沟通,“他是我很好的朋友……”
“朋友!又是朋友!”他对“朋友”这两个字的关系已经恨到极点,眼尾猩红,“你是不是对朋友都能宽宏大量,那我们也是‘朋友’好了,你也原谅我,也对我笑啊!”
“你弄疼我了!”
手腕都要被掐断,她抬脚狠狠踩了他一下,“痛啊!”
被她惊叫声唤回理智,猛地松手,低头,她手腕被捏红一圈。
看着自己行为造成的后果,感觉血气上涌,无措地想去触碰,看到的却是她厌弃的眼神。
足以把他打进地狱的眼神。
他该怎么办。
他真的要疯了。
“景昭,我就是不懂,巴特抛下你,你能原谅他,王业平背叛你,你也能原谅他,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你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
“岁聿,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和他们比?”
他幼稚到把感情作为攀比的戏码,自以为做了很多她就应该原谅他,总是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问到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明明商场上杀伐果断心机深沉的人,在她面前无措得像个自卑者。
“你什么时候可以站到我的位置想想问题。”
把这句话说出来都是累的,因为她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做到设身处地。
可他却委屈地红了眼眶,低头声音闷闷:“要是我和你一样,我就有资格了。”
如果不是现在这个该死的身份,在她眼里高人一等的破身份,他就可以冲进去把她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