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清楚她眼中的东西,这么熟悉的情绪,每个和他做大笔交易的人眼中都会或多或少出现,只有她,好不遮掩。
老头子还说她是好孩子,哪门子好孩子。
不过人之将死,他也不至于坏到让人死不瞑目,装模作样地同意。
他不是爷爷,也不是他爹,口头答应的事情没有法律效应,遵不遵守全凭他心情。
杜明君给他打电话,难以置信:“你真要娶她?”
“消息够快啊。”他坐在车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你说呢?”
那里一屋子人精,见他点头的瞬间就立刻把消息放出去。
杜明君摸不准,在电话那边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冰冷的声音被骚扰得实在不耐烦,清晰地从电话里传出来:“你见过狼救兔子吗?”
杜明君被白元祁提点后才恍然大悟,啧啧嘴:“岁哥,你这样可不道德啊。”
他看着手中待签字的合同,玩味地重复着他的话:“道德?”
杜明君继续嘻嘻哈哈:“要我说,人要是不错你就收了呗,好歹是你们祖孙都有渊源的人。”
他说完自己忍不住大笑出声,前女友的妹妹成了未婚妻,这太他妈抓马了。
正在整理案件的白元祁嫌弃地抬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笑到不能自理的人,摇摇头。
“人吗?”他回忆着在景家看到的人脸,明明在自己家,往那一站像是在牢笼中被捕的兔子,如果景寻昭之前说的是真的,那她演技未免太好了,确实看着够可怜。
“长得普通,性格无趣,胆小懦弱。”轻嗤出声,紧接着说,“贪婪、爱装、毫无价值。”
杜明君:“……你真恶毒。”
刚见一面就把人家小姑娘贬的一文不值,还是别结婚的好。
“对了。”他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顶多当个插曲,在合同的最后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勾了勾唇,“今天会往你医院送去几个病号,打个照应。”
杜明君脸瞬间垮下来:“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好不容易等来的休班。”
一想到每天都要上这个b班,他想死的心都有。
要不是他爸皮带实在太硬,说什么他都要辞职,自己另开一家医院。
岁聿:“不多,二三十个人。”
杜明君隔电话吸氧,问他:“你到底要唱什么戏?”
他懒洋洋答:“没什么,人够惨,我的条件才足够诱惑人,啊,又不让你做什么,就是接骨头的时候用点劲儿,该打麻药的地方别打,哪种药疼就撒哪种药而已……”
“等等!”杜明君太阳穴突突跳,打断他,“岁大少爷,我们家是正规医院。”
漫不经心点点头:“你要是做不了假的,我也可以让你做点儿真的。”
“打住打住!”被这人的手段吓死,忙说,“加班费双倍。”
白元祁敲敲桌子,忍无可忍:“二位,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说这些?”
杜明君耸耸肩。
电话那边又慢悠悠开口:“对了,让白元祁帮我把前两天那群讨债的解决一下,上次老金下手有点儿狠,好像有个人断了一条腿,接不上了。”
白元祁:“……”
挂了电话,白元祁气笑,钢笔往桌上一扔:“岁聿这样的人,谁嫁给他谁倒霉。”
杜明君痛苦地点头:“这位大少爷有家暴倾向。”
白元祁摸下巴:“要是来个有钱有势又能打的就好了。”
杜明君叹息:“就算没有这样的人,最起码得抗揍,不然早晚被嚯嚯完蛋。”
白元祁:“还得接受的了血腥场面。”
杜明君:“且爱加班。”
两个人难得达成一致点点头。
后来二人隔着外墙看到坐在小院晃秋千睡着的小姑娘后,集体陷入沉默。
“你真娶了她?”即便看到红的刺眼的结婚证,杜明君还是不能相信,对准阳光横看竖看,假的吧?
白元祁也克制不住诧异的心思,问:“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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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可是信誓旦旦说绝不会娶的,而且还把话说的那么难听那么死。
手中结婚证一空,杜明君转头,那人把证件收回,插着口袋,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斜了他们一眼,随口:“娶谁都一样。”
“……”杜明君抱臂,砸了一下舌头,指了指小院里毫无戒备的姑娘,“她是不一样的。”
前女友的妹妹,景家弄丢十六年的女儿,一个聋子。
你跟他说说,怎么和别的大小姐一样?
皱皱眉,不确定地试探:“你可怜她?”
岁聿冷笑:“我可怜你。”
是啊,岁聿从不会对任何人抱有可怜之心,就连有怀着孕快临盆妻子的欠债男,他都毫不怜惜地大刺刺闯到人家家里,把产妇吓得直接早产,和孩子父亲在他手术室前把全部债讨回来了。
完完全全是一个没心没肺冷血冷情的资本家。
杜明君脑海一闪,激动地拍着白元祁的胳膊,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她把你睡了!”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这次不等岁聿开口,白元祁先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你说你自己也是医生,怎么就年纪轻轻……哎。”
他没和他们说清楚娶她的原因,就像是不许任何人提起她一样,因为他说不清楚。
只记得那天路过她家门口,她摔倒后又爬起来,裙摆沾满泥泞,那么大的宅子,没一个能帮她的,说可怜,她偏偏自己站起来没皱一下眉,说坚强,又一瘸一拐地拎着水壶去浇没用的玫瑰。
说不上来当时在车里看见那副场景的感受。
站在玫瑰丛里,她背对着他,少女笔直的背影和多年前树下的身影慢慢重合。
好奇怪,当时他是奔着景寻昭去的,却完全不记得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的情绪。
单记得那是一棵玉兰树。
记得挡住她的是那根树枝。
记得她穿着白色匡威帆布鞋,鞋带系成蝴蝶机,穿着深蓝色百褶裙,很长的黑发,发丝扫着指尖。
再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甚至震惊到看了看远方的金秘书,不是他的,不是她的。
只是他异于平常的心跳。
怎么会呢,他想笑,对着只见过一面的女人?
但那种感觉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想靠近,想抓住她的手,想看看她琥珀色的眸子,想听一下她的声音,和她的心跳声。
不止现在,那天也是。
于是他逃了。
人生第一次,无所不能,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被一个女人的背影吓跑了。
他觉得自己太荒谬了。
一定是激素失调,紊乱到无法控制的局面,早知道就听金秘书的了,每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