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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画玉台山,只须泼上一大片sh重的苍绿。再r0u进一滴墨,边缘晕在冷松翠柏里,居中处为鸦青的g阑式营造,便是康宁初年京兆尹所立之三宝寺。此寺既设讲筵书院,亦事供养修行,儒、释、道三法并习,因以为名。寻访者拾级而上,过朱红se三解脱门,常能闻见云深不知处,朝有后生y《四书》,暮有僧侣诵《心经》。
夤夜寒凉,酝酿着淡薄的雪意。一只玉佛奴蜷缩在柴门下打颤,左等右等,那白麻布衣的夜归人终于肯现身。其姿态之清逸,有如仙官问路,分风拂雪而来。可惜手中抱着的成捆枝条,让他下了凡、接了地气。原来他和那瑟瑟发抖的玉佛奴一样,夜间被冻醒后,只得忙活着多添上新柴,凑暖屋子里的睡炕。
房门被推开一条窄缝,玉佛奴弓起腰,见机钻进里面。房门再被关上,不多时,点着的省油灯驱散了满室的黑暗,郎君修长的影子在窗纸上摇晃,如同上演了一出聊斋题材的皮影戏。
却是与那香yan而鬼魅的传奇不同,在上京城漫长难捱的冬夜里,与程俭作伴的,不过是一只小小的狸花纹猫儿。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程俭蹲下身,注视着饿坏了的猫儿哼哧哼哧扫荡碗里的鱼g。
他撸了撸猫儿脖颈的一圈绒毛。这个养不熟的家伙,只在这种时刻才能乖乖让他亲近。简直跟某位平时不冷不热,唯独有求于他时,才肯搭理人的公主一个脾气。
因缘际会,程俭又与她同处一座城池中了。他似乎离她近了一些,似乎b之前更遥远。
在蜀地的芙蓉城,程俭是个普通的山野村夫,而素商是个有点特别的道姑nv郎。在上京城中,元漱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殿下,而他不过是万人中的一人。
来到这里后,程俭一次都没有拜访过步虚g0ng。哪怕在梦里,他时常能看见那片空旷的桂花林,闻见那飘渺不定的幽香。
猫儿已进完了食,坠着沉甸甸的肚皮,找了一个暖和的角落,自顾自地打起呼噜。
程俭洗g净狼豪,刚悬在笔搁上,忽然听见笃笃两声叩门,紧跟着响起夹杂了几分关东口音的招呼:“程兄,你安置了吗?”
他半拉开门,防着风雪把玉佛奴冻醒,直视眼前b他年长一些的男子:“张兄有何贵g?”
张昭搓了搓手,一开口说话,嘴巴和鼻孔里齐齐喷出白雾:“哥几个温了壶三勒浆,程兄要不过来小酌一杯?”
程俭刚准备回绝,转念一想,张羡钓才叮嘱过自己为人处事要圆滑一些,便对着张昭扯出一个笑来,点头道:“有何不可呢。”
张昭连忙在前面引路。这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已蒙了一层素白的颜se。还真是要感叹一句晚来天正雪,能饮一杯无了。
自孟冬之月起,各州县经乡试选拔出来的贡生,陆陆续续汇集于京师。全国九十余州,上州岁贡十人,中州五人,下州三人,加之国子监选送生徒,约有两千多人赴京参加省试。本地居民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每岁布衣束带者,塞于九衢,使道路都不复往日易行。虽然夸张了些,但这么一帮人突然乌压压涌入上京城,确实是gu不容小觑的势力。
上京城内的物价贵得令人咋舌,许多贡生便结伴租住到京郊一带。其中,寺院又以其整洁、清净,成为了不二之选。三宝寺便是这么一个聚集地,除了程俭之外,约0还住着五六十号考生。在前面引路的张昭便是这小群t里的活跃人物。
据说他家底殷实,光从租住的这间屋舍就能窥见一二。面积宽敞好几倍不说,里面熊熊烧着红罗炭,推门一进去,温暖得放佛还在三月yan春。几个年轻人围着火炉而坐,一面嗑着葵花籽儿,一面忙着给程俭腾出块地方。只坐朝炕边那人,脸se苍白得扎眼,恹恹地朝他掀了掀眼皮,便算打过招呼了。
“程兄,稀客啊。”团圆脸的矮胖青年先挑起话头。程俭向他颔首致意:“何兄。”
其他几人一时都默默,程俭主动补充道:“非是程某拿乔。因为程某尤不擅长写骈俪文,正在用最后的时间抱佛脚。”
听他这么一说,座间的气氛才松泛起来。何济尧挤眼道:“谁不知程兄是益州头名出身,再难,又能难到哪里去?”见程俭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何济尧方顺势换了一个话题:“何况有小道消息说,今年省试,怕是不会以骈俪文为重了。”
这何济尧,学问如何还有待考证,顺风耳的名号却已经在这个贡生小团伙中叫开了。大考前夕,总有各种流言扰乱人心,真真假假不论,大部分人都愿意当作一回事。毕竟成败不是只在进考场的那一天决定,没有硝烟的战争,从进京那一刻便打响。小道消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呢?
大家立刻来了jg神,往前挪了挪胡凳,提起耳朵听着。张昭代众人问过:“何兄此话怎讲?”
何济尧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各位都晓得步虚g0ng的长公主吧?”
程俭原本正烤着火发呆,没心情参与这场同期会,“长公主”三字却直直闯入
', ' ')('耳中,胁得他情不自禁地转回视线:长公主怎么了?
“自从公主重开折桂阁之后,许多青年才俊都汇集到她麾下,隐隐有文坛领袖之势。不过,这位公主似乎不太欣赏时文的华yan风气,更偏ai古人的散文…万一她跑到她的皇帝父亲面前去吹风,要整饬考核的侧重,骈俪文岂不是就过时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颇合情理,听者大都若有所思,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及时更换应考策略。唯独坐朝炕边那人,冷哼了一声,不屑地反驳说:“别扯些捕风捉影的事。”
众人皆向说话者侧目,原来是卢修邻。此人和程俭一样,平时不太ai参与八卦,但与游离的程俭不同,他实际上是这个贡生小团t中最有头有脸的角se之一,全因他b别人多占了一层“国子监生徒”的身份。
《魏户令》规定,国子监置生一百五十员,取文武官员五品以上子孙、取事官五品的期亲、或五品以上勋官有封之子。因国子监生徒往往出身优越,由国家给养,还有朝廷要员担任授业师,他们往往更易得主考官青睐。以至过去曾有摭言说:“进士不由监者,深以为耻。”
因了卢修邻这层身份,旁人自然要高看他一眼。如今听他断然否认何济尧的“小道消息”,都不免有些拿不定主意。而卢修邻则进一步开口解释道:“那长公主能量再大,能大得过冯太傅么?不过区区一妇人耳。”
程俭皱了皱眉,强忍住驳斥卢修邻最后那句话的念头。他还不清楚这人是个什么底细,不想为元漱秋惹上无谓的麻烦。
听他这么一提,张昭撑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道:“省试试题由吏部议定,吏部又由冯太傅把持,冯太傅又是世家大族的代表…世家是不可能轻易更改现行考试内容的,因为对他们有利。要说琢磨这讲求词藻、经义、典故的骈俪文,没有b公子哥们更上道的了。”
卢修邻忍不住飞了他一眼。严格来说,他也是搭得上这个“公子哥们”的边儿的。
何济尧现下也回过了味儿:“是啊,真要说起来,这冯太傅还是公主的舅舅呢。哪有侄nv儿跟舅舅对着g的道理。”
卢修邻见众人附和他的意见,不免摆出一副唯我独醒的架势来:“你们就是太把那长公主当回事儿了。什么折桂阁,什么天下俊杰心向往之,名头说得倒好听,要我看,说不定就是个私自豢养面首的地方。只有那些自恃se相的,才会放着好好的正路不走,走这种靠爬nv人床上位的歪门邪道。”
他话音方落,顿时g出一阵促狭的哂笑来。几个在寺庙里寡了一段时日的年轻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洋溢着gu心照不宣的桃se味儿。
一直闷着不说话的程俭忽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卢修邻面前。他微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有小臂紧紧绷住,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怎么了?”卢修邻还在疑惑。
程俭重新抬起头来,眼神前所未有地清明平静:“听说卢兄前日骑马上山时,因为雪地sh滑,在石阶处摔了一跤?”
卢修邻指了指腰侧说:“是啊,伤在这儿了,还淤青着呢。”
下一瞬,程俭的拳头就直接照准他的伤口招呼了上来。
他眼看着卢修邻捂着腰,痛苦地跌坐在地上。那张隽秀而端正的脸庞,竟然有种淡淡的邪气:“不服的话就去官府告我。看看是你告我的寻衅滋事之罪能赢,还是我告你的大不敬之罪能赢。”
卢修邻没那个胆量。大不敬罪乃十恶之一,认真计较起来,当然是程俭占上风。
不过是趁着他外出时,砸了他的锁,烧了他手头最值钱的几部藏书罢了。
程俭捏着火盆中的《广韵》残页,浓眉一挑。这么点儿小儿科的手段,真是他高估对面了。
他用火钳拢了拢堆灰,盖灭了火星。书么,再买就是。
程俭择了午后进城,正值y日,上京的天幕蒙着一片化不开的絮灰se。这灰se打翻了满地,沾染上肃穆的石瓦当、嶙峋的树杈、并板正的沙堤,可谓处处黯淡,分毫不见帝都应夸的繁华气象。
顶着刀子般的西风行至槐市,只剩下零星几家书肆还在开门。程俭呵出口白气,手中的油纸伞擦过磨得发白的门槛,作了这书肆唯一的访客。
店小二从帐簿上抬起头,瞟了一眼书生打扮的程俭:“郎君慢慢挑。”
外层摆的都是应考季最畅销的四书五经,还有在普通百姓间也广受欢迎的传奇和变文。夹杂于其中,有些惹眼的是一本藤h封皮的线装集子,上书“留桂集”三字簪花小楷,显得十分清新雅致。
程俭随意翻看了几页,渐渐提起兴趣。依照全国的州府划分,编书者逐一采选了各地文人的诗赋和文章,似乎有意模仿前代的《乐府诗集》。这些诗文,大都以古t写就,题材上也多反映民风,读起来活泼而自然,和时兴的g0ngt诗、骈俪文背道而驰。
他猜到了花这个心思的人是谁,回头与店小二确认:“这本《留桂集》,是长公主组织编写的?”
', ' ')('店小二笑应道:“正是。郎君莫不是从外地来的吧?这集子隔一段时间就会出一册新的,在上京城里卖的可好了。”
程俭想起来,元漱秋曾与他聊到过文坛的风气问题。他好笑地摇了摇头,那时还只当作是一句闲话,没想到草蛇灰线早已埋下了。
他重新开始默读,边读边佩服她,雅的也顾得上,俗的也顾得上,难怪卖得好。直到“益州篇”,程俭刚打算看看什么样的文字入了她的眼,却发现这一篇是空白的。他拿起另一本翻看,同样是空白。
莫非印刷错了?
“往期的集子还有吗?”程俭扬声问道。
“就在您右手边倒数的第三排书架上。”
果然,往期的集子是有“益州篇”的。程俭对b了一番,忽的有些热意上脸。该不会是…特意留给他的吧?
他“啪”的一声扣上书脊。想什么呢?都是那人的攻心计罢了。
眼前浮现出元漱秋被夕照烘托的端正侧影。一旦沉浸于,她总是会抿着下唇,脸颊上鼓起一个微妙的圆括弧度。借了和暖的落日余晖,那是她为数不多有烟火气的瞬间,让程俭觉得,她并非一直都是那么疏离的。
程俭叹了一口气,小心地阖拢那本《留桂集》。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如此坚持的话,或许…
书肆里的寂静被一串足音打断,两个雪白的身影挨着掀帘而入,携来满堂的寒气。靠外一人是个少年郎,约0有十五六岁。他生得如同jg心雕琢过的冰像一般,皮肤是极冷的白,五官jg致而深刻,唯独唇珠上点了一抹茉莉露。在这严冬季节里,但凡多看他一眼,便令人感到手凉脚凉,恨不得多加几件衣物。
他搀扶着的那人,外罩一件缂丝银狐皮大氅,放佛是个纤细的nv子。她侧首对少年说了些什么,后者专心聆听着,目光灼灼落在nv子的面上。
隔着几排书架的距离,她的声音隐约让程俭听见,清洌如水晶碰壁当。
程俭愣住了一瞬,眼见着少年帮nv子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来。
还是那样如云的黑发,还是那样淡丽的眉眼,只不过这回注视着的,不是程俭,而是正细致为她擦去额间浮雪的少年。
nv郎神情平和,少年举止温柔。这样的场景本该值得入画,程俭却觉得刺目,下意识地避到了后几排书架。
他设想过数回与元漱秋重逢的情形,怎么偏生是这样的?
随着他们向程俭这边走近,两人的交谈也越来越清晰。少年先说道:“小姐,这一期的《留桂集》卖得也很好。”元漱秋“唔”了一声:“多亏了辛茉你。”他轻声道:“都是属下份内之事。”复而问道:“小姐,真的可以随便买吗?”元漱秋回答他:“但要适可而止。”少年闷闷道:“小姐不放心属下?”元漱秋说:“不是不放心你,是你书蠹的名号太响,怕你一淘起书来就忘了时间。”
听了这番对话,如何还能不知两人亲近。程俭紧蹙着眉头,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可是,别扭个什么劲儿呢?
“我去看看往期的集子。”
程俭眉心一跳,知道元漱秋要过来了,连忙低下头,随便抓起一本书挡住脸,装作读得正投入的模样。
凭着中间两排书架和众多书籍的掩护,元漱秋似乎暂时未留意到他。她ch0u出塞在最底下的集子,就地翻看起来。书肆里惟留时而揭过的书页声,有一种桃花源般的静气。
程俭不禁挪开了一线边角,暗中打量着那位分明只有几步之隔,却又如此遥远的nv郎。她…好像清减了,jg巧的下巴瘦得剩下一点点,埋在兜帽镶嵌的一圈绒毛里。那双寒塘般的眸子倒是和以往一样,乍看似乎凝神,细看又空无沉寂。
她专心地看了一会儿,把集子放回原处,踱向其他的标的。程俭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随着她动了起来——她停,他跟着她停下;她斜倚着架子读书,他也在一堆抄本里犹豫不决。隔着重重的几排书架,元漱秋时而现出身形,时而又被交错的书脊挡住一半,如同雾里看花,她在真切与飘渺间徘徊,总不能被程俭抓住。
读完手中的最后一本,元漱秋盖上封底,r0u了r0u睛明x,转身向书肆的后门走去。她并未把门关实,门外的细碎风雪,便透过那道窄缝,纷纷扬扬飞向他身侧。回过神来,程俭已然握住了扶手。他有些说不清自己是想要把门关上,还是g脆推开门,就这么尾随她去屋外。
屋外,雪又下大了。天地间处处是一片g净而茫然的白se。
元漱秋背对着他,伫立在茫茫的大雪中,只影不胜寒,淡得快要与之融化。这样的无情的、却也动人的雪,在这个世上无慈悲地、平等地下着,把一切不堪面目都寂寂地揭过。
冷峻的上京城,方才在此刻显得柔和了些。
她缓缓蹲下身,怀抱着自己的膝盖。仰首时,伸手接了一握来不及飞走的雪花,润在掌心里,又清又凉,消逝得如此轻易。
再伸手,却什么也接不到了。
红
', ' ')('se的伞面遮住了她的视野,程俭低头望着她,明亮目光中带了三分拿她没办法的无奈,放佛只是来找一个走丢的孩子。
元漱秋清浅地对他一笑:“程俭,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殿下。”
程俭没好气地俯视她:“殿下纵然要发呆,也该安坐在椒泥涂的g0ng室里,抱着熏香的汤婆子发呆。平白坐在这雪地里,哪里还像个公主的样子呢?”
元漱秋听任程俭把她拽起:“为何公主就不能坐在雪地里了?”
程俭嘴y道:“一不小心着了凉,你自己受罪不说,还连累你的一众下人跟着担惊受怕。”
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元漱秋定定地审视着他,墨瞳中倒映出微茫的雪光:“你…长高了呢。”
半年前初见,少年郎君还有几分未褪尽的青涩,如今再看,已是站在成年男子的交界线上了。
程俭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了目光,扫见挂在她鼻尖上的碎雪。他心下一软,0出怀中的手帕来,自然无b地为她试去。她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仰着脸任由他动作,浓密的羽睫如扇子般,轻轻颤。
真想用一床新晒过的被子把她好好裹住,藏起来,只露出那张纤巧光洁的脸蛋…
程俭被这突兀而诡异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站得离她稍远了一些。
他说服自己,不是对他抱着什么特别的心思,她只是习惯了接受别人的侍候。方才她与那冰人儿一般的少年相处时,也是这番理所当然的。
想到这里,程俭轻哼了一声:“看来殿下找到了一把冰刀,便不需要宝剑了。”
元漱秋眨了眨眼睛,似乎才反应过来他讽的是谁。“你是指辛茉吗?他是甘罗的长兄,的确很听我的话。”
这言外之意,程俭就是不听她话的那位了。
他一时语塞,默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殿下过得怎么样?”
元漱秋垂眸看着鞋面上的绣花:“不好不坏吧。临近省试,折桂阁的杂务也变多了。我有意要趁此拢络人才,麻烦的是,京中不止我一家在抢人。”
从入京到明年春闱之前,贡生们都会抓紧时间活动,或结交名流,或投诗献文,或如卢修邻一票人,相互引以为朋党,壮大自己的声势,用各种办法增加及第的希望。与之相对,京中的达官贵人也在借机押宝。一旦扶持的贡生考中,相当于在朝中多了一支人脉,他日若是能飞h腾达,当然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程俭理x上很明白科考的水深,听元漱秋这么直白地挑破,心里还是有些不虞。在京中,人才一样是种资源。既然是资源,便可以以价沽之,以利动之。
“对了,还未恭喜程郎考中解元。”元漱秋打断了他的思绪。
程俭摇头道:“殿下别挖苦我了。”
她侧过脸来,眸子里居然写着几分讶异:“我是真心贺你的。即使没有我,以程郎的能力,考中也是早晚的事。”
程俭平平道:“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顺利。”
“你要是这么想,那就浪费我的好意了。我说过,我是因为你值得我如此,我才如此的。”
程俭心不在焉地踢开了脚下的堆雪,踢出一个凹陷的小水坑:“值得殿下如此相待的人,远不止我一个。”
元漱秋原本正随他在雪中散步,闻言,站定了身子,引得程俭不解地向她望来。她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开口,抬头撞见他暗藏着关切的双眸,于是话语自然而然地流淌了出来:“与你分别后,我想过,当时确实应该先问一问你的。”
程俭愣住了,疑心自己听错了她的话。原来她还是会在意他是如何想的,哪怕仅有那么一点点。
雪粒噼啪斜打在伞面上,乱纷纷的,足以令他的心旌动摇。一时间喧嚣远去,放佛偌大的上京城中只剩下他与她,默然相对,共淋一场下也下不尽的雪。
隐秘的愧疚如藤蔓般滋长,以她的身份来说,无论起初的目的如何,她待他真的是很好了。他却…不肯向她低头,还让她为难。
他想起她孤身蹲在雪地中的身影,和往日的规行矩步b起来,带了些纵情的意味。那身影是那样淡,那样单薄,宛如一不留神间,就会隐没于流风回雪中。
旁人都只道她是算无遗策,但她也有着做不到的事。
程俭哑声问:“我能帮殿下做些什么?”
元漱秋说:“改口叫我的本名如何?”
程俭没想到她这样提议,只停顿了一霎,便飞快地垂首道:“不敢僭越。”
元漱秋放佛并不放在心上:“说笑罢了,程郎何必如此紧张。真论起来,世上让你不敢的事,大概没几件吧。”
她也不管程俭分辩,背过身,望见辛茉正打着伞向她跑来,便理了理鬓角碎发,重新戴上兜帽。程俭知道她又要离开了,本该搜刮出些道别寒暄的话,却只是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着元漱秋从他的伞下,提步走入辛茉的伞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那位名叫辛茉的
', ' ')('少年冰冷地剜了他一眼,放佛很不待见他。
“说起帮忙,我没有特别需要程郎c心的。不过,据钦天监说,本月的旬日应该会放晴。雪后初晴,正是难得。我会在步虚g0ng中办上一场面向举子的晒书宴。你若感兴趣,就带一本中意的书籍来参加吧。”
程俭听她说完,有些莫名地惘然:“就这些了?”
元漱秋看着他难得的呆样,微不可察地g了g唇:“就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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