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校尉端着一张威严的脸,将姜严忍不住蹦跶的脑袋往下摁,“老实点,一会儿别在堂前胡闹。你是没看见无极道门那持剑队列……啧啧,那纪律,比我们定山军也不差哪了。还有那两位长老,一位短短两个时辰内便把控了龙衔关的各个渡口,清剿了外头的阴兵还摸到了操盘的走狗。另一位带人在城里走了一圈,那些整天叫着让天殷给个说法的世家屁都不敢放一个。那些小道长替我们打点上上下下,还带了不少物资伤药……哎哟,真不愧是第一仙门。”
刘校尉一边说一边忍不住重拍姜严的肩膀,显然已经被无极道门的一系列举措收买了。
听刘校尉这么说,姜严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无论如何,无极道门是愿意相信天殷并不是所有人都与外道同流合污的,这就足够了。
刘校尉这个大老粗手上没轻没重,但姜严底盘稳扎如树,也就随长辈去了。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姜严又甩开刘校尉的手,一溜烟地回到阿菀身边。
姜严还未查出“飞芦门”的来历,但他和阿菀之间也算是有着过命的交情。担心阿菀一会儿见到仙门弟子会紧张,姜严低声道:“第一仙门纪律严明,对外姿态强硬,难免会有些压迫感。但正道弟子为人清正,还是拂雪道君座下。我与拂雪道君曾有过一面之缘,道君虽有天人之颜,但本身是个极好相与的人。你别怕,凡事据实相告即可,不要隐瞒或画蛇添足。仙门弟子心如明镜,手中还多得是鉴谎的手段。添油加醋,反而不美了。”
阿菀知道姜严年纪虽小却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她面无表情地听着。姜严说自己见过拂雪道君时,阿菀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姜严以为阿菀有哪里不明白,便侧着脑袋将耳朵凑过去,“要对口供吗?”
阿菀和姜严一路从京城逃离,能在短短数日之内将密信送入龙衔关,功劳可全数归功于那匹奇异的神骏。如今那匹神骏被定山军仔细照顾着,同
样作为证据之一。姜严强调的“据实相告”指的便是这匹神骏,虽然不知这匹骏马的来历,但若是隐瞒了这点,定山军的嫌疑就更难洗清了。
实际上,姜严和那匹名为“青阳”的吉量马是见过的。但见面那天,姜严的注意力全在拂雪道君身上,唯恐接待不好外宾。而拂雪道君所在之处,人们的目光往往很难移到旁地事物之上。哪怕姜严这样热爱兵器与骏马的少年将士,回忆起昨日来,也没对拂雪道君身边的白马有多少印象。
阿菀看着姜严认真的嫩脸,问道:“你觉得道君如何?”
“拂雪道君吗?”姜严想了想,倒没有冒然答话,“相处时间太短,我也不好过多评价。但我平日里因年纪之故,多少会被长者轻视。但那位道君位高权重,却一直认真听我说话。道君入京之前,臣下献计大摆宴席,敬献歌舞。那位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席,席间滴酒不沾。有位歌者太过紧张,开嗓起调时音有些颤了。世人皆知那位可是琴剑双修,哪会听不出来?当时太乐署的官吏脸都绿了。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本该重罚。可那位离席时,却随手给那面色惨白的歌者折了朵花。”
“能被那位赐花,足以令那歌者名扬天下。太乐署以为道君看中那位歌者,喜不自胜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送人,第二天便又大肆操办了宴席。”
“可那天,道君没去,反而带我去了演武场。”
姜严说着,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魁首之名清白如雪,果真名不虚传。我拙嘴笨舌,说不明白,但总感觉里面有什么门道?”
阿菀听得入神,也没对此过多评价。对姜严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她也只是心中一叹。
“简而言之!”眼见着快到目的地了,姜严拍板总结道,“那位是很好的人,她治下的无极道门,门风定然清正。所以你不用怕。”
“嗯。”阿菀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小王爷这么想,便足够了。”
……
后来,姜严回想起自己信誓旦旦宽慰阿菀的话语,都觉得自己怕不是傻。
接见无极道门弟子的地方是军中最大的幄帐,既谋划决策之所。阴兵暂时退去后,率领一支大部队游走支援三方城门的定山王也终于得以回返。姜严知道无极道门此番前来除支援外,也是为了兴师问罪。毕竟长老阁与天殷同出一脉,皇室无论如何都没法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因此刚一靠近议事幄帐,姜严便嗅见风声鹤唳的气息。
战事稍歇,军营里搬运货资的,安置伤员的,人声嘈杂得堪比菜场。但议事军帐附近却悄无人声,安静得针落可闻。
姜严打眼一看,除了身披甲胄的定山军,幄帐外还站了几名身着蓝白道袍、气质不俗的仙家弟子。他们一手摁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垂眸阖目似在养神。但姜严毫不怀疑,周围一旦有风吹草动,这些仙门弟子拔剑的速度不会比雷霆慢上多少。
守在军帐外的侍卫撩起帘幕,报备后示意刘校尉一行入内。甫一进入幄帐,姜严便觉得帐内分外亮堂。蓝白道袍的仙门弟子与将士一同分立两侧,幄帐正中的桌案旁站着两方人马。其中一方正是姜严的养父定山王姜卫,另一方则是两位衣着较之其他仙门弟子更为华丽、气势也更加强大迫人的修士了。
姜严和阿菀进幄帐前,帐中气氛几近凝滞,显然双方的交谈不太顺利。见两人进来,气氛有所缓和,定山王开口向两位介绍道:“这位便是阿菀姑娘,以及冒死送来密信的玄衣使,我的养子,姜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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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严拱手作揖,正待说些什么时,站在他身侧的阿菀却突然径直朝两位修士走去。
“停下。”分立两侧的将士立时出声制止,仙门弟子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姜严一时间有些懵了,回过神后,他急忙上前想拉住阿菀。阿菀却视若无睹,径自在无极道门两位长老面前跪下,低头道:“令信已至,‘菀’幸不辱命。”
帐中又是一寂。
好半晌,众人才听无极道门的持剑长老开口问道:“何人令信?”
“灵希真人。”阿菀面无表情,一板一眼道,“令信封于识海深处,见水纹剑徽方显。在此之前,‘菀’亦对令信一无所知。”
无极道门弟子闻言,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定山军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什么仙门独有的法术,心中正生感慨。却不知,这等秘术并非仙门所有。相反,无极道门弟子不久前才在外道身上见识过相似的手段。
定山王也没想到那看似并不显山露水的阿菀姑娘竟与无极道门有所牵系,还与那位拂雪道君的同脉师妹有关。
湛玄沉默注视着阿菀,缓缓吐字道:“她在哪?”
阿菀缄默不语,只是抬手捋起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