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听出了永瑢话里的意思,胤禛自然也听了出来。
所以,胤禛眉头一皱,当下就说:“我其实何尝不想在皇上身边侍候。可是,这一摊子事情总要有人管起来。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我是难辞其咎,我本来打算立即就回京向皇上请罪。可是一想到皇太后灵柩在此,才把自己的心思压了,总要把这事情办好了才行。”
听着胤禛的话,永瑢的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不忿来,气息也开始不稳起来,眼睛也慢慢的赤红起来。
永瑢再次开口:“事出有因,也只有从全计较。你回京自然忙国家大事,但皇上那里却也要有人侍候,我虽不肖,也愿当此事。”
胤禛看着永瑢的眼睛,看到永瑢眼里蹦出的火光,心里明白此人只怕已没有回转之地了。因此,口里的话风一转,带着曾经作为帝皇的特有的语气和神态开口:“我是势必要回京的。这里的事情虽然有郑王和醇王掌舵,不说我不放心,就是皇上在京里也不放心,质王向来深得皇上信任,必然是愿意留在这里替皇上尽孝的。况且质王又向来能干,这里的事情有质王在皇上和我也放心。”
说罢已经不看永瑢,只提声到:“请质王在旁边先歇一下,我走以后,质王就留在这营帐里代我行事。”
永瑢愤愤不平,但是看到涌进来的侍卫,又有双庆作揖请他,终也是随着侍卫们去了。
营帐里只留下永瑆,胤禛直接到:“你是要做一个被高高挂起的空头郡王,还是做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皇上亲兄弟?”
永瑆的脸色已经雪白,身体也慢慢的颤抖起来。
胤禛又开始说:“你和我小时起就一起养在额娘身边,若说这世上谁是我最亲的兄弟,自然是你。况且,四哥和八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一向比他们聪明,这个时候自然会做出更好的选择。”
永瑆还是脸色雪白,浑身颤抖。
胤禛又说:“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你知道绵恩出宫了以后去找了谁?是福康安。”
永瑆的眼睛瞪的像盘子一样大。
胤禛又说:“福康安是你福晋的弟弟。他现在正和绵恩在一起。你说……”
永瑆也颤抖的说:“我都听你的。”
胤禛笑了:“我知道你必定会站在我这一边的。你我兄弟本来有十几人,可是现在却只剩下四人,八哥是万事不理的,十五弟在皇太后孝期犯下那样的事情,就是我想重用他众人也要非议,永璘又小,唯有你,可站在我身边。”
永瑆下了决定后,又深吸了几口气道:“十二弟本是皇额娘嫡子,又是皇阿玛所属人选。现在逆贼作乱,理当一呼千诺,剿灭乱臣贼子,维护我大清正统。”
胤禛听了,也一笑:“如此,十一哥便随我进京。”
永瑆点头应诺。
此时天光渐明,朝霞满天,一轮红日正欲冉冉升起,营地里也渐有人声,但四周仍然是静悄悄的。
只是这一份静谧很快就被一阵疾如雨点的马蹄声打破。
马上之人更是马还未稳,就已翻身下马,口里疾呼:“景王何在?八百里加急军情。”
此言一出,立即激起千层浪。
当于敏中领衔的众位军机大臣感到景王营帐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成王和景王分座两处。
于敏中等知情人士,便已明白成王已是站在景王这一边了。
梁国治心里却是更加惊讶,这果真是有八百里加急军情?如若不是呢?只怕这是圈套。只是这圈套是给谁设的?难道是针对自己的?
也难怪梁国治猜测,实在是因为去宣他的内侍,硬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露给他。
胤禛立即说了绵恩作乱。
然后场面立时分成两派。当然这其中一派只有梁国治一人而已,所以在这种场合下,他很快就被镇压了。
然后在胤禛的引导下,众人迅速的商议好了,然后开始分派人手。
在梁国治的目瞪口呆之中,他被点名和胤禛一起回京。
然后一边准备即时回京,一边还按照原定计划扶灵安葬。
这一下子要传的人就更多了。
第一要紧的自然是郑王和醇王,胤禛命二人诸事和永璇商议进行,务要使皇太后的葬礼完美异常。
二人听到要和永璇商议,脸色便有点不好,谁不知道这么爷啊,甩手掌柜啊,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人背后站着位高人。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这等事情安排好以后,胤禛带着于敏中并梁国治以及一干宗亲大臣飞马回京。
188、请旨
胤禛带着于敏中等人快马加鞭,用了半天时间就回了京城。
京城里因为皇太后的葬礼,仍然是肃静一片。
胤禛带着人直入军机处。
最先当然是商讨大事,有丰升额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在,胤禛一点都不担心绵恩的集齐起来的乌合之众。他所担心者,唯有绵恩不入京城反而改道保定,若是这样,留在那里的胤禩和绵宁就十分危险了。
因此,胤禛在整个讨论的最开始说了一句:“皇太后的丧礼仍要如期隆重的举行,切不可叫逆贼马蚤扰了皇太后的清净。”
然后想想又补上:“另有随行的宗亲、官员以及家眷,还有各宫主子都是要紧的。”
他这一番话,若是外面那些不知情的人听了,绝对是要称赞他高风亮节,诚孝动天。
但是这里的都是知情人,所以反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认为他这是私心作祟,竟然将自己老婆和儿子看得如此之重。然后这些人接着想,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起回来呢?不过听说这是景王福晋的意思,这位福晋倒真正是高风亮节,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了。
胤禛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两句话为胤禩树立了很好的形象,直接致使他在后面备受弹劾。
不过,上面那些都是众人内心深处的想法,在面上,在口中,众人还是口径一致的对胤禛进行的称赞。
然后作战计划或者是讨伐计划就围绕这个中心思想展开了。
讨论到最后就要确定领军人物了。
这是个难题。
因为丰升额不能走开,京畿大防啊,万不能走开。
然后善于打仗的阿桂,因为上次丰升额说服工作没有成功,所以在家养病了,简单的说就是不掺和了。然后永瑺虽然控制了健锐营但是他没真枪实弹的上过战场啊,也不是合适人选。
终于,丰升额发扬了内举不避亲的光荣传统,向胤禛举荐了自己的义子明安。
虽然大家对明安这个义子身份抱有一定的怀疑态度,但是对明安的军事才能都是认同的,而且此子一路跟着丰升额在军中摸爬打滚,所以在军中也是很有威望的。
然后大将的人选有了,但是还缺一个坐阵的。
胤禛看了永瑆好几眼,永瑆终于出列说自己愿意为皇阿玛为大清出力,征讨逆贼。
胤禛自然要说如何让哥哥涉险等等听了很冠冕堂皇,但是实际上把永瑆退路都堵死的话来。
最后永瑆再三请命,胤禛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其实,这就是胤禛非要带一个兄弟来的原因。
除了皇帝的儿子,还有谁更适合去征讨皇帝的孙子呢?。当然他自己这时候是不行了,因为他是那个被征讨的对象么。但是有永瑆出面,足以显示绵恩的不伦不类。
历来皇位更替除了朱元璋还有哪个皇帝把皇位直接跳过儿子传给孙子的呢?在众人眼里永瑆自然是比绵恩更加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况且,胤禛很明白绵恩能拉动五千人马,一是他有皇帝的手写便条,二还是因为他有个福晋是富察氏。这个看名单就知道了。而永瑆的硬件条件对上绵恩,真是狠狠的压了他一头不止啊。
前面已经说了一个是孙子一个是儿子,还有就是永瑆的福晋那是富察氏嫡支嫡脉的嫡女啊,这个绝对比绵恩福晋旁支这个身份更有号召力啊。
胤禛这边答应了以后,还要嘱咐永瑆要尽量劝说绵恩,望其回头等等。
永瑆诚恳的答应了。其实永瑆心里也明白着呢,这大军行进绝对是不会让他有发言权的。
一道道谕旨都写好了,万事具备了。
当然还欠东风。
没有盖上皇帝的印章啊。
胤禛很快说了:“你们继续讨论,我去向皇帝请旨。”
众人点头。
这个时候在这里的人都不会计较景王将会用什么方法获得皇帝的同意啊。因为他们的命他们的家族都已经被绑在了一起。
然后景王点名了,于敏中、和珅和梁国治。
梁国治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就是准备这个时候用的。当然,刚刚议事的时候,胤禛可没有放他出来,这种危急时刻,不用说胤禛这样做惯了一言堂的主人的人了,就是普通人也不耐烦有人常反调,对你进行人身攻击啊。
梁国治一见于敏中就对他怒目而视,可惜梁国治的嘴巴还堵着呢,不然绝对是破口大骂/
于敏中缩了缩肩膀,不敢直视梁国治,反而是和珅面对梁国治一派坦然。
胤禛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很明白于敏中这是还没有过心里的那道坎呢。
所以,到了养心殿门口,胤禛反而叫住了于敏中叫他侯着了。
于敏中对胤禛投去感激目光,然后站在门口做木桩子了。
胤禛又命人给梁国治松绑,然后又替他整理衣冠,最后把他口里的布巾取了。
梁国治立时要破口大骂,胤禛轻轻松松的说:“梁大人还是先歇着,等会儿见了皇上,梁大人尽可畅所欲言。”
梁国治呆住了。
这一呆愣,人已被人推着跟着胤禛进了养心殿。
胤禛自然是先让人通报,等着皇帝宣召,反正是做足了礼数。
门从里面被推开,然后胤禛当先一马进去,跪倒磕头请安。
然后站了起来,看到的是皇帝青黑的脸色。
胤禛很明白这必是因为梁国治和和珅,这二人进来以后,跟着他磕头请安,然后还一句话未说呢,皇帝自然以为他们二人都已是他的人了。
这二人都是皇帝寄予厚望的核心人物,皇帝看到此情此景哪有不脸黑的。
不过,皇帝很快收敛的神情,只对着胤禛问:“怎么回来了?可是又做下了不伦不孝之事?”
语气虽然淡淡,但是充满了嘲讽。
胤禛还没有回答呢,梁国治便在后面凄厉的喊了起来:“皇上,皇上,老臣总算见到你了。”
皇上这才将目光重新转向了梁国治,却见梁国治已是泪流满面,当下眉头微皱,他以为这是胤禛用的苦肉计。
梁国治自然顾不得这些,他开始哽咽的说:“皇上,老臣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皇上了。皇上,老臣实在有负皇上所托。景王如此大逆不孝、欺君罔上、逼迫君父,老臣却未能替皇上除j灭贼。皇上,老臣是有愧啊。”
他这一番哭诉倒让皇帝明白了。
皇帝立即对他说:“快快起来。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胤禛适时插话:“我也明白梁大人对皇上一片忠心。加之梁大人无论是作诗是作画还是弈棋都是好手,所以特意送梁大人进来陪伴皇上,免得皇上养病期间过于无聊。”
皇帝听了这话不过是淡淡的看了胤禛一眼,而梁国治已经跳了起来,指着胤禛的鼻子准备开骂。
胤禛淡淡的说:“梁大人,过后有的是时间,你想怎么畅言就怎么畅言。不过,现在么,皇上和我只怕还有要事相守。请梁大人在一边恭候吧。”
然后进来两个人,将梁国治连推带拉的拉了出去,梁国治还大叫着“皇上,皇上。”
可是皇帝尚且自顾不暇,这时候怎会为了他激怒了胤禛。万一胤禛恶向胆边生,一刀弑了他,他的指望就都要落空了。
胤禛也像和珅打了个眼色,和珅很自觉的退了出去,替殿内的二位关上了门。
胤禛自然不废话,他说:“今日,我收到八百里加急军情,所以将皇太后葬礼的一概事宜都托付给了郑王和醇王,又指派质王和仪王从中辅佐,我带着各位军机,并兵部个人匆匆返京。”
皇帝听到了加急军情以后,脸色认真了。
心里想着是绵恩和福隆安兄弟动手了还是真有军情?
胤禛接着说:“我刚刚和众位军机已经拟定了作战方案,由成王永瑆统领,以明安为大将军不日就出发征讨逆贼。请皇上用印发旨吧。”
说着递给皇上几道写好的圣旨。
皇上一言不发,拿起圣旨细看,刚看了开头,就将圣旨掷在地上,然后对着胤禛冷笑。
因为皇帝已经看到是绵恩领兵来了。
胤禛一点都不恼,捡起圣旨,拿在手里,然后才对皇帝说:“绵恩如此不孝,该做乱臣逆贼,难道皇上还要包庇于他?”
皇帝怒声喝道:“逆子,休得胡说!绵恩挥师北上,匡助正统。不日就要抵京,助我重登帝位。你此时跪地求饶,我或可保你性命。”
胤禛面不改色。
皇帝见状,继续进行恐吓:“你或可还想垂死挣扎,想着欲和我鱼死网破。可惜,我虽身死,但是你也始终不能登上帝位。绵恩手上有我亲笔所书之圣旨,一旦我死了,他大可公布圣旨,到时候人人皆以他为正统,你不过是篡位的逆臣贼子。你若此时束手就擒,打开城门迎接绵恩大军,我念在昔日父子之情上,保你一世无虞。”
胤禛听到这里终于冷冷一笑。
189、连击
胤禛终于开口,声音冷若冰霜:“原来皇上还做着这样的美梦。”
皇帝没想到胤禛有这样的气势,一下子被镇住了。
胤禛接着说:“皇上可知,绵恩为何能到了丰台大营?”
皇帝不为所动。
帝皇多年,他自然知道攻心之术。
胤禛自问自答:“不过是我放了他一马。”
皇帝仍然不为所动。
胤禛又冷冷一笑:“皇上是不信?绵恩出了宫以后,直奔忠勇公府上,找到福康安,二人一起谋事,又分开行动。”
皇帝终于变色。
胤禛接着说:“本来我可在路上击杀二人。然丰台大营与我,却不似健锐营妥当。绵恩这一去,我倒要谢谢他,为我做了去芜存菁的工作,经此一役,丰台大营将尽数归我所用。”
皇帝面色苍白。
胤禛还继续说:“皇上,可是想着福康安?”接着又自问自答:“皇上放心,福康安虽然年少冲动,可是他的哥哥福隆安却是老于世故。富察氏偌大一个家族,从太祖时代起至今还屹立不倒,皇上以为他们凭的是什么?纯臣,纯臣,他们到底是忠君还是忠权,皇上何不想想?远处不说了,只说圣祖晚年,富察氏一支以马齐为首,却仍有马武、李保荣等在外处事不偏不倚,就是马齐自己也是左右逢源。先帝将富察氏的嫡女聘为皇上之嫡福晋,这说明富察氏早已完全诚服,接着富察氏的掌舵人就从马齐过度到傅恒。这其中种种事情,皇上还没有看明白这个家族吗?”
胤禛故意停了一下,才又开始说:“皇上你说福隆安会为了福康安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就挥军北上,置家族于不顾吗?况且,就算福隆安一时冲动,你以为他能走得出陕西吗?”
皇帝不仅面色苍白,就是嘴唇也颤抖起来。
胤禛还说:“你以为明山在陕西经营这么多年就没有几份人脉?况且明迈还在那里呢。两边又有丰升额和阿桂多年使出来的猛将。福隆安真的能走出陕西?更何况,十有八九他自己就不想走。不定我明日就接到福隆安的请罪折子了。到时候我一定呈皇上览阅。”
胤禛停了下来。
皇帝强做镇定的说:“逆子!你所攻于心计,奈何人不为所动。富察氏一门忠烈,福隆安更是我之爱婿,他匡扶正义,勤王讨贼。你不必在此花言巧语。你出去。”
胤禛又冷笑:“你说的对。福隆安是你的爱婿,可惜他也是我的姐夫。想必皇上没有看清这次统领大军的是谁?是永瑆!永瑆是谁?永瑆是福隆安嫡亲的妹夫。退一步说,即使我不做皇帝,对福隆安对富察氏来说,永瑆当皇帝难道不比绵恩来的有利?”
胤禛接着冷笑:“你还不知道绵恩集齐的人马吧?”胤禛甩了一张纸在皇帝面前,也不管皇帝是不是捡起来看,继续说:“这些人里基本上都是和富察氏相好的,只怕是看在绵恩福晋姓富察氏的份上。但是永瑆一出,这些人只怕立即要离心了。到时候,绵恩必兵败如山倒。”
胤禛在这里停了一下,再开口已是放软了声音:“皇上若真心疼爱绵恩,不想让他成为乱臣贼子,就请尽快用印,我已嘱咐永瑆叫他以劝服为上。”
只可惜皇帝充耳不闻。
胤禛见皇上不为所动,便接着说:“皇上何不想想,为何最后在皇上身边侍候的是绵恩和永琰两兄弟呢?”
皇帝听了这话以后,就像被雷击中一样的颤抖起来,心里彻底的悲凉起来。原来他从这一步就开始计算了。
胤禛接着说:“皇上又想想,为何绵恩就出去了?永琰却被留下了?”
然后嘲讽一笑:“这都是因为绵恩是你的孙子,而永琰却是你的儿子。这都是因为你对绵恩过分的偏宠。”
接着更加嘲讽的说:“世人很快就能明白绵恩要造反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偏宠过度,久而久之生出了不法之心,又加上当时皇上病重,趁着皇上神智糊涂之际,骗取了皇上信任,哄着皇上下了旨意,想在皇上未公布继承人之前制造即成事实,逼迫众人承认他。”
说到这里胤禛淡淡一叹:“只可惜,他功亏一篑。皇上竟渐渐的神智清明起来,面对此情此景,皇上立即公开了自己意属的继承人。只是皇上终是受了太多刺激,身体大不如以前,无法处理朝政,终于还是主动退位了。”
皇帝听到此处已经抖如筛糠。
胤禛还反问:“皇上,你说是不是这样?”
皇帝的牙齿咬的霍霍作响,过了好半天似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喝道:“出去。”
胤禛自然不为所动。反而又慢慢的说:“皇上若是不下旨,却也有众位军机联合起来替皇上发旨的。只是此例一开,日后就不好控制了。”
皇帝牙关咬